中国慈善家 · 2021-04-12
中国慈善家 · 2021-04-12
“在乡村体验人与自然、与社会、与自身的关系”。
文/本刊记者 邱慧 程昕明 摄影/本刊记者 刘冉阳(特别标注除外)
中国农业大学东校区的办公室里,李小云主动提到了“孤独”。在这之前的一天,他刚结束昆明市三个实验村的工作,好友王石、政府官员都到了现场,参观经他和团队躬身改造的乡村。
郁金香种满房前屋后,欧式拱形窗户、木作楼梯、现代化的房间内饰,来访者频频称赞眼前这个被改造过的实例就是通过盘活资产进行乡村振兴的优秀范本。
他们把这归功于李小云的“深入农村”。过去6年,李小云大多数时间是在云南的村子里,参与了国家级贫困县勐腊县河边村的扶贫工作,成效斐然;之后,他又应昆明市政府邀请,驻扎农村,主持宜良县麦地冲、安宁市雁塔村等昆明市6个实验村的乡村实验工作,这样的案例在学术圈里并不多见。
“公益乡村,不,乡村公益更贴切我的工作。”李小云微闭着眼,努力把思想转化成更为严谨的语言,“乡村被剥夺得太厉害了,太需要真正意义上的公益来解决它的问题。”一说起现实存在的问题,他又睁大了眼,义正辞严。
王石来了
麦地冲村是众人到访的第一站。在村子里,大家都称呼李小云为小云教授,从房子怎么建、厕所怎么改到景观怎么布置,村里大大小小的改造,都听这位“北京来的”小云教授的建议。
3月末,得知小云教授要带着企业家朋友来参观,麦地冲村一下热闹了。早在一天前,村里的男女老少就出动准备,宽敞的水泥道路被自来水冲刷得透亮,五栋改造的小洋楼里里外外也都被擦得干净无尘,实验核心区与周边未经改造的、破败砖土房呈现两种观感。
李小云改造后的民居颇具托斯卡纳风格。
洋楼是李小云设计的。两层高的洋楼是用村子里闲置烤烟房翻新的,内部按照民宿的式样布置,楼的外墙刷成暗橘色,与村子里大多数民房外墙色保持一致,再配以白色拱形窗户,整体看来颇具托斯卡纳风格。
来参观的是王石,万科集团创始人,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慈善家。为了迎接来访者,村长寇存林自己垫了一万元,买来了郁金香、雏菊,让村民在洋楼周边种上。民宿建起来了,周边得有好的景观,才会吸引人来。这是李小云给的建议。
对于村里的改造,李小云总有种真诚的热情。他问来访的客人:“我这儿弄得怎么样?”又问现场的媒体和村民,最后把同样的问题抛给王石。“我是来向小云教授学习的,这里改造得确实很不错。”70岁的王石自称是李小云的学生。得到王石的肯定,李小云又向周边人打趣:“王石来就是要看看咱们是如何干的。”
2018年,王石策划成立乡村发展基金会,需要农业农村问题的顶尖专家支持。有人向王石推荐了李小云。
彼时,李小云已经在云南边境贫困村——河边村驻扎、参与改造工作三年。学者介入改造贫困村庄,助其脱贫的故事已经在社会上有所传播。
河边村偏远,从外地去西双版纳再到河边村来回至少需要三天。“交通不便,单纯为了看一个项目我是不会去的。”但为了感动李小云,说服他加入基金会,王石去了。
河边村的所见让他至今印象深刻,那是把各种资源调动起来,动员整个村庄一起脱贫、发展的样本。参与乡村扶贫20年,王石几乎没遇到过这样鲜活的例子。他打心眼里佩服李小云。
李小云向王石介绍麦地冲村改造后的旅游厕所。
不到一年的时间,李小云再次邀请他来项目地参观,这次是昆明的几个村。“跟河边村比起来,麦地冲、雁塔和福安村的改造四两拨千斤,但又恰到好处。”王石反对乡村建设过程中的大拆大建,保留特色是乡村区别于城市的重要标志。
李小云“保留村庄原有风貌基础上的改造”让王石颇为赏识。他提议,要为李小云拍一部乡村振兴工作的纪录片,记录下改造中的点滴,他还打算通过乡村发展基金会对李小云招募的乡村CEO进行教育、培训,助力“老师”的乡村振兴实验。
贫困村里的北京教授
在云南,李小云称得上是名人。提到外面的人帮着云南做扶贫,绕不开的就是河边村和李小云。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版本是:一位北京的学者放弃名利,与村民同吃同住,历时6年,带队破解了河边村的结构性贫困问题,并给村寨带来了创收,让村民搭上了乡村发展的快车。
村里的老人围坐一起聊家常。
2021年2月,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李小云被授予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他也被称为走在脱贫攻坚最后一公里的“扶贫教授”。
李小云与云南缘起于一次调研。2015年初,他到西双版纳州勐腊县调研贫困村,这里地处边境,交通不便,贫困程度较深。李小云记得,坑坑洼洼的山路,一行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村里。
一进村,他就看到一栋一栋木头造的破房子,村里人畜混居、孩子光着脚在户外泥泞的路面上奔跑。尽管长期从事扶贫政策和扶贫实践研究,但眼前的一切让李小云惊讶,“这是没法生存的地方”。
对于这个少有外来客的瑶族村寨来说,村里来了位北京的教授是件稀奇事。从村里离开时,村民都穿着民族特色的瑶族服装到村口相送。
回到县城,李小云独自在广场踱步。他突然意识到,肤浅、表面的调研,再埋头写总结、报告,这样的生活循环往复,终归是无趣的。“我就想能不能找一个地方,花上三五年的时间,做一个开放性实践,在实践中丰富想法。”
在李小云看来,火柴盒式民居缺乏美感和传承。
回到北京,他将这一想法告诉了中国农业大学时任校长柯炳生,结果校长亲自带着院系领导到村里支持他的公益实践。李小云告诉《中国慈善家》,中国的乡村被剥夺得太厉害了,太需要真正意义上的公益来解决它实际存在的问题。
他也给南都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徐永光写了邮件分享自己的决定:他想在勐腊县成立一个公益机构,通过公益的模式来帮助河边村解决摆脱贫困陷阱。
在公益领域耕耘多年的徐永光深知这并非易事。“基本认定他很难成功。”徐永光向《中国慈善家》回忆,在给李小云的回复邮件里,他特意加上了一句“失败了也是英雄”。他赏识李小云能够走出象牙塔到贫困一线解决问题的决心,但同时也为李小云担忧。
偏远贫困地区问题是复杂的。最初在河边村的日子里,没人相信这位从北京来的教授,有人把他当骗子,也有的人干脆不搭理他。
在勐腊县申请的“小云助贫中心”花三个月时间也没有登记下来,最终李小云只好通过在民政部工作的学生介绍,机构才得以注册成功。他在当地聘用了三位工作人员,在县城里租用了办公室开始了他的乡村扶贫公益实践。
熟悉这位“长腿教授”的人都感叹他的不容易。但在与《中国慈善家》的对谈里,李小云说,他不喜欢苦难叙事。“我从不为乡村代言,也不说艰苦,不要搞虚伪的参与。”在乡村工作,他更讲求“直给”,以村民为主体是在本质上帮助他们,给他们提供建议,补充他们的不足。
河边村位于西双版纳保护区核心,是瑶族聚居地,这里既是山区又处在热带雨林中,冬暖夏凉,风光优美,同时还是易地搬迁扶贫政策的落地点。然而这里的山地只有木头,没有玻璃和砖块,瑶族干栏式建筑只能靠着木料的缝隙透进阳光。
李小云发现,河边村村民不是完全与现代化隔绝的,但是村民与现代生活有着很长一段距离。“我要找一个把它和现代性连在一起的对接点。”他最终在村民的房子里找到了这个连接点,建一座充满阳光的房子是李小云为河边村规划的第一步。
李小云和村民站在改造后的房屋前合影。
他和团队把河边村的房屋改造成保留瑶族文化特点的杆栏式民居,同时在每户民居内建设一间嵌入式客房,用来承接游客。在村庄基础设施完善之后,李小云和团队有了第一个项目——“瑶族妈妈客房”。2016年,第一户改造的客房建成。
一起在河边村参与建设的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董强记得,最初建客房时,村民“无动于衷”,大伙对客房毫无概念,都不敢贸然加入。
2017年,“小云助贫中心”在河边村召开第一届理事会,会议连开了两天,理事们就住在改造的客房里,六七间客房轮番住,每家都能收入900元。
团队不断向村民承诺“只要客房建得好,就能盈利”,并持续兑现这一承诺。董强说,通过这样的激励措施带动农户自主改造。2017年,河边村的大批农户都开始了盖客房。
在村子里驻扎4年,李小云和团队充分利用河边村的气候、雨林和瑶族文化资源,把河边村打造集小型会议、休闲、康养和自然教育等为特色的新业态产业。把村庄美化、厕所革命、厨房革命以及会议、餐饮等设施建设纳入贫困综合治理工作中。
四年后,河边村感官性的贫困消失了,原本破败不堪的河边村有了新的样子。李小云在河边村开展的脱贫实验也成了范本式的案例,吸引了诸多外界人士去考察。
2019年初,李小云向外界宣布,正式把过去几年由小云助贫中心带领河边村民开展的“瑶族妈妈的客房”项目移交给全体村民,由村民自主打理。
如今的河边村已有了全新的面貌。图/受访者提供
一次交谈中,徐永光问李小云,如果“小云助贫中心”就此撤出,会怎么样?在徐永光看来,李小云在河边村的脱贫实验的确称得上是优秀干预案例,但河边村有其自身的劣势,交通不便的客观现实会制约村子对外来客的吸引力。
眼下,河边村的客源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李小云及其团队,一旦团队撤出,河边村乡村振兴发展的失败率极高。对于村庄而言,还是需要方法让村子形成产业集群,互相支撑,从而形成持续稳定的发展。
李小云告诉《中国慈善家》,村庄里的贫困问题会持续存在。2020年,原国务院扶贫办主任刘永富考察河边村时说,“小云,你们不能离开,需要接着干。”眼下,小云助贫中心正在当地开展诸如乡村幼儿园建设、乡村能力提升等领域的工作。
李小云说,河边村的实践让他和团队的身份变成了乡村的学习者。有人向他取经:复制河边村经验需要怎么做?他摇摇头,乡村发展是个综合性问题,各地区的发展程度不同,河边村的经验可以参考,但是不能简单复制。
乡村的扶贫与振兴本质一致
昆明市农业农村局副局长刘正海印象里,李小云是在河边村“搞出了名”的。他曾和同事两次前往河边村“取经”,看着河边村在这位教授的介入下“改头换面”。整个村庄不仅实现整体脱贫,人居环境也发生了彻底改观,户均收入从2015年的1万多元增长到2019年的3万多元。
之后昆明市政府也多次邀请李小云参与全市的乡村工作座谈会,一起商讨昆明乡村振兴的发展模式。在李小云看来,乡村扶贫和振兴并没有本质区别。前者的首要任务是解决贫困问题,后者则是乡村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雁塔村是李小云在昆明开展实验的村庄之一。
2019年8月,中国农业大学与昆明市政府共同启动昆明市都市驱动型乡村创新实验区,探索都市驱动型乡村振兴的路径。李小云被昆明市人民政府聘请为“昆明市乡村振兴特别顾问”,负责带队主导6个村庄的乡村改造工作。改造为期3年,目标是要在6个村庄形成各具特色的示范效应。
“是示范不是样板。”李小云强调。样板是别人看的,而他要开展的乡村振兴示范实验只不过是自己和团队的探索手段,这期间事件的走向充满着未知。“不知道花多少钱,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实验就有成败,即便失败也并不意外,示范是给研究者自己做的。
“我们不是为了保证成功。为了成功做一个事情,那压力太大了。”李小云说,他想探索的问题是人的主观能动性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社会的发展,用最小的规模、成本来探索乡村振兴的不同路径。
6个村庄由李小云团队的6位老师带着学生进驻,按照村庄的特色进行资产盘活实验、古村落保护等实验项目。“村庄的利益要怎么才能更大程度地留在乡村?”李小云在各村建立了集体经济组织,盘活经营村里的闲置资产,再逐步建立起人才回村机制。
麦地冲村是6个实验村之一。这个地处云贵高原腹地的村庄全年平均气温14.6摄氏度,气候舒适宜人,且村子位于宜良县九乡乡——昆明市仅有的四个少数民族乡镇之一。村民傍山而居,从民居远眺,山色尽收眼底。
麦地冲村的老人正在编织云南特有的草锅盖。
与贫困程度较深的河边村不同,麦地冲村从2016年就开始了美丽乡村建设,修路、建荷花池。寇存林说,当了村长后,自己把前半生在采砂场挣的400万元都垫了进去,但几年下来,村里还是留不住年轻人,乡村建设始终未有起色。
2018年,麦地冲村发展具有观赏性的彩色水稻种植,供游人免费参观。逢到秋收,大批游客会慕名前来观赏带有彩色图案的稻田,新修的水泥路上挤满了游客。寇存林估算着,最多的时候,得有一万多名游客驻足于此。
对于这个常住人口仅120人,且多为老弱妇孺的村子来说,这样的体量早已超过了接待负荷。村里没有住宿、没有像样的餐馆,游客看一眼就走了,标志性的彩稻景观对村子的整体发展影响甚微。
按照昆明市都市驱动型乡村振兴的规划,麦地冲村将在李小云和团队指导下,逐步被打造成“归园田居、七彩梦乡”。
农民为主体
潘云春是在2020年4月决定回到麦地冲村发展的。原先,他在宜良县里经营着自己的小餐馆,一年纯收入约8万元。他记得,村里有了彩稻景观后,游客络绎不绝。一次回家的路上,大巴、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
村民向他分享村里来了位北京教授,要打造旅游项目的新闻——宜良县九乡2020年七彩梦乡麦地冲彩色水稻插秧节上,李小云被麦地冲村聘为荣誉村长,也是昆明首位外聘的荣誉村长。潘云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干脆关了餐馆,回到村子里创业,“跟着李老师干”。
李小云的改造还是先从“住”入手。
福宁村村民正在翻新村里的一栋老建筑。
“小云教授告诉大家,村里要发展,必须盘活闲置资产。如果把闲置的房子改造成民宿、餐厅,来看彩色水稻的游客就能留下来。”村长寇存林按照李小云的提议,在摸底闲置宅基地、农房所有权和资格权情况后,就动员村民召开了村民大会,集体讨论确定房屋使用权的流转单价。
村集体经济合作社流转出了7间闲置烤烟房、6间牲畜房的使用权,这些闲置房都被统一改造为示范民宿,由村集体经济合作社成立的公司——麦地彩居统一运营。
李小云把其中的三间闲置房屋修缮改造成工作站,取名为“乡村学舍”。这里既是专家们的工作站,也是麦地冲村民宿的示范点。厨房、卫生间、书房、会议室一应俱全,颇有些欧洲乡村的味道。
有了教授的指引,潘云春越发觉得回乡创业是个靠谱的事。麦地彩居在全村公开招聘首席执行官(CEO)、首席财务官(CFO)、首席技术官(CTO)及部门主管时,招聘启事里写着“本村返乡创业就业,想干事、能干事、会干事的优秀青年优先”,潘云春报了名,并顺利应聘上了首席执行官的职务。
麦地冲“乡村CEO”潘云春。
回到村里,潘云春忙得不可开交,从民宿内的卫生到周边的建设,他这个CEO都得操心,“比开餐馆辛苦得多”。
麦地彩居在全村招募村民入股,5000元一股。村长寇存林带头入了6股,是目前最大的股东,潘云春入了5股,动员了几天,入股的仅有6位村民,其余村民无异议,也不投赞成票,多是观望状态。
跟随李小云从河边村到麦地冲的董强教授说,农户都是务实的,空洞地宣讲规划几乎是徒劳。只有打造出了切实的案例,农户相信能有收益,也从中看到村庄的变化,这才会跟进、效仿。
2019年11月开始筹划,五栋改造完成的洋楼于2021年4月正式对外营业。300元一晚的定价,潘云春信心满满,“应该不够住,还得要扩建”。
作为麦地冲村改造项目的负责人,董强认为乡村改造不能一味地追求进度,推进过程中要充分考虑民意:村民能不能接受、认可最重要,不能把改造变成快餐式的输出。
麦地冲村长寇村林。
“乡村CEO”计划是李小云在河边村时运营民宿期间研究出的。他首先要用这个高大上的名字消除对乡村建设者的语言歧视,他更希望这一计划能够吸引人才回乡,解决眼下乡村最紧迫的人才问题。
采访中李小云反复强调,“河边村、麦地冲以及其余5个实验村跟我都没有利益关系。”更为准确地说法是,他和团队只是为村民输入乡村建设的思路,帮助村庄建立良性发展机制。
经验得益于过往的研究。20世纪90年代,李小云就开始了与扶贫工作相关的研究。他发现农村发展过程中,外部引入的支持常与农民的需求之间出现“断层”。
1994年,他将在德国和荷兰学习到的“参与式发展”理念引入国内,结合国情创造了“参与式扶贫”模式,提出农民是农村发展的主体。1998年,李小云在《谁是农村发展的主体?》中也阐述了相近的观点:只有村民进行自我管理,他们才能真正成为自身发展的主体。
以农为业
李小云逢人就介绍他的“三不”改造法:不画图、不请建筑师、不找施工队。他向《中国慈善家》介绍,图是他现场画的,量好尺寸就让村民开工。这既减少了成本,也增强了村民在改造村子过程中的能动性,因为农民自身就是建筑师和工程师。
从砖到瓦再到漆,涉及到整体设计观感的部分,李小云都是自己把关。王石笑称,他当年应该到清华学建筑。初到雁塔村时,李小云坐在巷角,在素描纸上“复刻”了村子原始的样子。几幅黑白素描画后被用作改造后的雁塔村巷道装饰画,颇显历史感。
雁塔村打造的具有欧洲风情的花巷。
李小云自己也没想到,从小对绘画的爱好日后会在乡村领域发挥作用。考大学时,他想填报美术院校,日后当名画家,又或者是同学口中“科学救国”的化学专业。
阴差阳错,他被宁夏农学院录取,植物营养学、作物栽培学……四年本科学习中,他接受了系统的农学教育。1981年毕业时,他又被北京农业大学作物栽培学专业录取为硕士研究生。1987年,他以中国第一个作物栽培学博士的身份进入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工作。
而在这之前的人生中,李小云对农村的概念几乎是空白的,“就像现在城里人对乡村很陌生一样。”再回想起来,对乡村的感情或许是在工作中培养出来的。
李小云说,以前甚至没想过,自己能在乡村找到人类生活的基本价值。他微闭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在其中体会人与自然的关系、与社会的关系、与自身的关系。
虽然他毫不避讳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精英主义者,但他在本质上对农民没有歧视。他认为自己能做到的只是把精英视角下的发展理念传递给村民,至于后者接不接受,“那是他们(村民)的事儿”。
村民的房前屋后,都摆上花。
2015年李小云就曾表示,中国目前都是精英公益,而非大众公益,只有深入其中才能发现真正存在的问题。徐永光也赞同他这一看法,乡村的公益最终要把各种资源相互连接起来形成内生动力,光靠外力很难持久地解决乡村问题。
在徐永光看来,从村民的视角来开展乡村工作是李小云能够把村里各种有效资源链接在一起发展的关键。“中国的学者,有个最大的误区就是只会教书,却没有真正了解社会。”徐永光说,李小云算是个学界的特例。
李小云自己也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觉得“孤独”,“大家不理解我做的乡村实验,因为很多人没看过我怎么做的。”李小云今年60岁,他给自己未来的工作规划还是乡村,“我会一直做农村做到退休,退休以后再继续。”
图片编辑:张旭
值班编辑:万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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