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
百年故宫:垃圾也有大学问
天地人和,低碳可持续,构造了一个古老又现代的百年故宫

中国慈善家 · 2025-11-12

故宫博物院迎来了百岁诞辰。

1925年,曾经作为明清皇宫的故宫向公众敞开了大门。100年来,通过不断保养维护和重点修缮,故宫完整保持了建筑群的历史风貌。与此同时,在数字化等科技领域的持续探索,也让故宫不断呈现出新时代的新气象。

如今的故宫,不仅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也兼具先锋与活力。2015年,联合国通过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正式将“可持续发展”确立为全球共识。习近平总书记也在多次讲话中强调,要从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高度出发,深刻把握生态文明建设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重要地位和战略意义。可持续发展理念在文博领域落地,首要任务是保护文物和古建筑能够长久地健康存留,同时让这些承载中华文明的文化空间合理地为社会所用,广泛传递可持续的理念。

2020年,故宫博物院携手万科公益基金会,共同发起了“故宫零废弃”项目。这是一个涵盖废弃物管理、资源再利用等综合性的绿色项目,在中国的遗产地与博物馆中尚属首批案例。即便是放眼国际,这也是一次具有前瞻性的探索。

迄今为止,有超过3000位故宫博物院的职工、4万名导游、4067万人次的观众参与其中,3.6亿次公众线上参与相关活动,影响力十分显著。

可持续,不简单

故宫中沉淀着大量的中华文明顺应自然、物尽其材、勤俭节约的可持续思维。2000余年前,中国哲学家管子就提出建立国之都城,需要因天时、就地利。北京城的选址与紫禁城的营建深刻体现了这种城市规划思想,城市位于三面环山、南面临水、中为平原的地理空间中,形成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宜居环境。故宫营建时更以“顺势而为”的理念,引西山之水入苑,借筒子河实现防洪、防御与景观的三重价值。

在设计上,故宫建筑群坐北朝南,以最大化地利用自然采光,挑檐的设计则精确地考虑了太阳高度角,使得室内保持冬暖夏凉。清代修建宫殿时,工匠们创新性地使用了“梁柱构件拼合”技术,用多块小木料拼接成大尺寸的结构构件,以满足宫殿建造的构造要求。

护城河流过角楼。图/故宫博物院官网

清朝历代皇帝也提倡节俭。比如,雍正命令宫中剩余的食物不应倒掉,人吃不完的,可以喂给猫狗、鸟儿等动物。

2020年,故宫博物院联合万科公益基金会发起“故宫零废弃”项目时,对这些一度不曾被公众注意到的传统与智慧,做了翔实的文献调研和发掘整理。万科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北京故宫文物保护基金会理事王石告诉《中国慈善家》,当时看到这些史料,他也非常惊讶。

“你会发现,古代皇宫里的生活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奢侈,即便是帝王也会注重节俭。这让我们重新认识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对于如何尊重自然、保护环境、可持续地利用资源,故宫在过去、现在、未来,都是非常好的样板。”王石说。

在现代,把绿色和可持续理念引入一个大型的遗产地,也会遇到不小的挑战。从实用角度来说,绿色生态改造项目会耗费人力物力,占用本就紧张的文保经费,而短时间内又不一定能马上看到成效,就变成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此外,对于在遗产地空间落地的探索性项目,如果规划设计不当,可能会带来历史环境破坏的风险。用法国凡尔赛宫与特里亚农宫国家博物馆馆长洛朗·萨洛梅的话来讲,“艺术和自然,总是会有一些矛盾。”

2016年,故宫博物院发起“太和论坛”,旨在推动世界文化遗产保护领域的国际对话与协作。在今年的论坛上,美国盖蒂保护研究所高级专家玛莎·维多利亚·德马斯也提到了文保绿色行动所面临的挑战。“旅游业为当地社区创造了收入,为资助遗产保护的国家财政也做出了很大贡献,但是经济利益会经常凌驾在其他价值之上……客流量大的遗址,需要确定它的承载量能达到多少,而且要建立复杂完善的管理系统。这就要求非常精妙的设计。”

也就是说,“可持续”听上去不难,但它需要综合考虑遗产价值延续、环境保护、生态修复、经费保障、公众与行业接受度等方方方面,难点颇多。因此,对于一处遗产地或博物馆来说,做出这个方向的改变需要魄力,还需要长远的、为文化遗产和后代福祉考虑的眼光。

而关于可持续发展理念,全球已经形成了广泛共识:2015年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峰会上,193个成员国一同通过了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其中包括无贫穷、零饥饿,也包括建设经济适用的清洁能源、积极的气候行动等。

此番提倡下,全球一些遗产地已经开始响应,加入绿色改变。比如秘鲁的马丘比丘遗址,便主动发起碳中和行动,严格管控遗址塑料制品对环境的污染,引入可再生能源,并将有机废弃物通过技术转化为生物燃料。澳大利亚的悉尼歌剧院引入海水冷却系统来调节建筑温度,减少对空调的依赖,大幅降低了整座建筑的能源消耗。英国的巴斯古城,为遗产地护设立了一个专门的信托基金,引入社会力量、搭建稳定的资金支持社区,作为巴斯遗产保护工作的一个部分,支持遗产地长期推行可持续理念指导的项目。

故宫博物院工作人员清运垃圾。

谈及故宫探索可持续发展的初衷,故宫博物院常务副院长娄玮在接受《中国慈善家》专访时表示,世界遗产地正面临双重压力:一方面,全球气候变化加剧,气象灾害频发,导致建筑遗产劣化速率加快,遗产地生态系统失衡,直接威胁遗产价值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另一方面,故宫作为世界级文化地标,平均每年接待观众超千万人次。庞大客流带来的环境承载压力,也给遗产地的保护管理带来巨大的挑战。“这让我们不禁思考:如何才能真实完整地保护并负责任地传承弘扬故宫承载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何在保护文化遗产的同时,实现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娄玮说。

为此,故宫博物院提出“平安故宫”“学术故宫”“数字故宫”“活力故宫”建设理念,在遗产保护、学术研究、文化传播、旅游服务等工作实践中融入可持续发展思维。而“绿色故宫”的理念,作为“四个故宫”建设的重要延伸贯穿其中。

垃圾的学问

万科公益基金会和故宫博物院的缘分,从多年前就开始了。2010年10月,故宫博物院发起国内首家国家级博物馆基金会——北京故宫文物保护基金会,王石作为初始成员之一,以自然人身份和万捷、刘长乐、宁高宁、马化腾、陈启宗、陈东升、冯仑七位企业家一同参与这个基金会的运营与管理。当时,北京故宫文物保护基金会的主要工作,是为故宫博物馆学术研究和公众服务提供支持,维护和扩大故宫博物院藏品和建筑、扩大其国际国内的影响力。

后来,单霁翔院长在任期间,王石了解到奉先殿的神龛修复和保护研究工作。2016年,在万科公益基金会的资助下,这项工作开始推进。用王石的话来说,“万科本身也是房地产公司,对保护古建筑比较感兴趣,也算专业对口。”但这份工作比想象中更需要耐心——修复工作历经近10年,至今还在持续。

2019年,王旭东出任故宫博物院院长,开始进一步推动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工作。在来到故宫之前,王旭东扎根敦煌近30年,并在2014年接替樊锦诗成为敦煌研究院院长。他做地质研究和文物保护一线工作出身,对于文物保护和可持续工作有很深的感情。2015年5月的一次讲座中,王旭东就曾提到,应在重视莫高窟本体保护的同时,也始终重视对遗址周围人文环境、自然环境、景观环境的保护。

这样的主张也延续到了故宫的管理中。入手的切口之一,便是垃圾桶改造、废弃物治理。在故宫博物院的规划下,清华大学相关研究团队,以及正在研究社区废弃物管理方案的万科公益基金会也参与其中。

垃圾桶减少反而可能有利于环境保护,这件事听上去似乎有些违反常识。这次项目启动前,清华建筑学院庄惟敏院士与万科公益基金会团队合作了《故宫环境行为调查与环境品质提升研究》课题,最终形成减少垃圾桶数量、优化并科学布设垃圾桶的建议。调研以环境行为学理论为指导,具体的做法是向进院观众发放GPS定位仪,以及智能腕表、摄像眼镜、耳戴式摄像等其他调研设备,来收集他们在故宫里参观路线偏好、停留区域以及每个点位停留的时间等。通过多维数据分析,将调研分析结果落地,故宫的垃圾桶从310组减少至110组,并布设在人流更加集中的点位。以此,不仅保护了遗产地的生态风貌,也提高了垃圾的分类回收效率。

垃圾桶本身的外貌也要更新。项目团队发现,曾经故宫内安装的垃圾桶与周围环境不太协调。于是团队开始想,是不是可以设计一个体积、高度更合理的垃圾桶,外形也更漂亮,首先消除大家对于扔垃圾的抗拒感?

于是,故宫博物院和万科公益基金会找到了曾拿下红点、iF等设计大奖,被福布斯评为“中国最具影响力工业设计师”的杨明洁,为故宫设计了一套全新的垃圾桶。它外观呈灰色,设计简洁,能够很好地融入宫墙景观。结合人体工学,以及融入故宫传统元素重新设计垃圾桶。走到跟前扔垃圾时,就会发现隐藏的艺术巧思。

它还重新规划了垃圾分类口,不仅希望满足《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的要求,还考虑到故宫游览区及办公区垃圾的特殊性,对可回收物进行细分(塑料瓶、玻璃瓶金属罐、纸张区分回收口),并增加了废弃液体投放箱,观众喝不完的饮料,也能实现水、瓶分类回收。

“垃圾不能随便乱扔,垃圾桶要好好设置,再请来清华庄惟敏院士的专业团队来做研究。可能有人会觉得小题大做,实际上,是很有意思的。”王石笑道。

万科公益基金会理事长王石先生在太和论坛绿色分论坛致辞。图/太和论坛

数据显示,2024年故宫博物院人均垃圾产生量降至115.3克/人/天,这个数字相较于2021年足足下降了31.2%。生活垃圾回收利用率也在提高,达到28%,较2021年提升了1.5个百分点。

万科公益基金会在废弃物管理议题上积累的经验,也应用到了故宫零废弃项目的实践中。在2018年至2022年期的战略规划中,万科公益基金会将“社区废弃物管理”设立为机构的旗舰项目,通过“研究—试点—赋能—倡导”的工作方式,探索可持续社区建设的有效路径。

刚开始其实也走过不少弯路,比如最初寻找社区可持续方向时,王石带着团队去全世界考察,首先借鉴采用了厨余堆肥机模式,联合万科物业全国200多个小区尝试把垃圾细致分类,之后把有机物集中存放,还引入了厌氧菌以阻止发酵产生的臭味。风干之后,便可获得相应产出物,实现再利用。

“推广的结果,第一年可以,第二年马马虎虎,第三年就不行了。”王石告诉《中国慈善家》,“到了第三年,就发现小区花园用了这些产出物的土地板结了,后来我们才发现,国内厨余垃圾含盐含油量太高,所以直接照搬其他地区的方法可能是行不通的。”

团队后来逐渐找到更适合的分散式在地好氧堆肥技术和管理模式,在社区、办公、学校多个场景应用,并在后来也跟随项目在故宫落地。截至2025年9月,故宫博物院两个院区已处理绿化废弃物96.2吨,产出堆肥土壤改良剂37.6吨,相当于减少73.2吨二氧化碳当量。这些改良剂又能反哺故宫里的园林绿植,这样一来,便形成了资源自循环。

故宫内的园林绿化垃圾好氧堆肥箱,目前,故宫博物院各院区共设置40个堆肥箱。

万科公益基金会还在大梅沙碳中和先行示范区引入了黑水虻来处理厨余垃圾。黑水虻幼虫能在8天内就吃掉比其自身重20万倍的厨余,大梅沙万科中心园区每日200千克的厨余垃圾都由它们进行处理。它们吃掉厨余垃圾后产生的粪便,与落叶枯枝混合发酵一段时间后,就能够成为有机肥料。

以围绕垃圾展开的实践为着力点,故宫零废弃项目正以科学细化废弃物管理方式,致力于将填埋、焚烧的废弃物减少,直至趋近于零。

除了消化、利用已有的废弃物的“故宫零废弃”项目,故宫还在推进节能技术的改造,以适应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如北院区在今年启动了光伏工程的建设,计划装机容量338.94千瓦,以尽可能减少新产生的能耗和碳排放。

不断延展的绿色

博物馆本身就是一个公众教育的空间,故宫对于社会公众更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2024年,故宫的年客流量超过1700万人,如果观众们能在故宫感知到绿色理念,再把这些理念带回去影响身边的人,引发回响的程度将不可估量。

“故宫零废弃”项目组做了很多有趣的尝试:比如在餐厅布设以文物字画元素设计的提倡节约粮食的海报物料,又比如开设零废弃游览路线,讲解堆肥花坛、古建筑节能智慧等,让环保知识变得可感可触。他们举办“一渣成肥,啡同循常”公益活动,让观众在领取咖啡渣堆肥福袋的同时,体验、学习环保知识。还有推出了“看字识‘物’”“博‘骨’通今”系列古文字×零废弃科普活动,海报粘贴在垃圾桶上,海报上垃圾名用篆体古字撰写,在故宫游览的观众可以一边认古字,一边了解垃圾分类的知识。

除了这些趣味活动,万科公益基金会还和故宫博物院一同开发了系列环保文创。故宫零废弃项目已经推出了45款环保文创产品,天马行空,颇具想象力——有用苹果皮做的棕色皮革手机包,结合了来自院内藏品“矾红彩描金云龙纹直颈瓶”上的龙纹采样;有用枯枝落叶生产纤维制成的手环,取名“松福”,米白色的皮革带上印有同样是故宫藏品画作中的松枝花纹。

截至目前,这些环保文创已经累计减少4.75吨二氧化碳当量,相当于68棵十年树木生命周期内的固碳量。

如今的明星项目,在最初起步的时候也并不容易。环保文创比一般的文创造价更高。已经把牌子打响的故宫绿色文创,也曾在要不要做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上犯了难。

“最开始上架的三个产品卖得不好,管理故宫淘宝店的团队就把它们撤下来了。淘宝店一个商品的展示位是很贵的。王院长知道之后就问他们,为什么要撤下来?”万科公益基金会秘书长谢晓慧向《中国慈善家》回忆,“他认为这不是为了卖出利润,而是要打造样板,要让大家知道故宫有这样提倡循环和绿色的产品。”

在谢晓慧看来,环保文创属于“无心插柳”的结果,曾经推动遇冷、各部门配合度不强,但如今却成为了“故宫零废弃”中的一大亮点。一些产品作为代表在国际大会上亮相,比如那款苹果皮手机包,就成为了2024年中非合作论坛的报道亮点。

用塑料瓶制成的环保文创。

把故宫博物院建成一座“零废弃博物馆”,是一个多层次的工作。从场景维度来看,它既包括公共区域的改造、行为倡导,也包括非开放区域(如办公场景)的低碳行动。从人群维度来看,除了观众是主要的参与方,博物馆本身的管理队伍、职员,以及导游、讲解员、志愿者,都能够扮演非常关键的角色。

谢晓慧对于导游群体带来的变化印象很深。项目组在研究故宫观众画像时发现,有不少来自非一二线城市的观众,他们大多是跟团而来,所以,导游讲解时究竟说什么,就变成了很重要的事情。

“我们在导游这块下了很大功夫,给四万名导游进行了零废弃主题导览培训。有段时间里,我们每周都会做导游宣讲,他们积极性都挺高的,能在故宫上课,能拿到一个结业认证,还能和故宫一起贡献社会价值。很多导游也觉得培训里有很多有文明有温度的内容,很喜欢和观众们讲这些。”谢晓慧告诉《中国慈善家》,“他们会在导览观众的过程中,多多少少释放一些‘零废弃’的信息,观众就会注意到故宫里和‘零废弃’相关的事,也会觉得这件事挺有趣的,我想要参与、想要改变行为。”

故宫的办公方式也随着可持续理念的进一步扩散,发生了一些变化。故宫博物院常务副院长娄玮告诉《中国慈善家》:“故宫已经积极推行电子办公替代纸质文件,落实垃圾分类,并大力倡导零废弃会议与节约用电。院内还会举行旧物重生、二手物品交换的活动。”低碳、绿色、可持续,正如文物和史册中记载的那样,始终是故宫发展过程中一个重要的内容。

故宫博物院职工共建零废弃花园。

说起可持续项目的探索过程,王石显得格外兴奋。如今在国际上,已经有不少初创企业把目光投向了垃圾处理和再利用领域——在未来生产材料可能紧缺、低碳环保要求越发严格的情况下,垃圾处理事业将成为了一片蓝海。王石也希望,万科公益基金会能够持续探索垃圾处理和社区碳中和系统,未来,这些探索或许能孕育出一家社会企业,通过商业的方式,更长久地贡献更多社会价值。

接下来,故宫博物院和万科公益基金会计划在“故宫零废弃”的探索基础上,建设一个世界遗产地可持续发展交流平台,在气候变化、环境危机的大背景下,让各世界遗产地都参与进来,交流可持续发展的经验。今年10月召开的故宫博物院第七届太和论坛,设立了“世界遗产地绿色可持续发展”国际分论坛,邀请了来自亚洲、欧洲、北美洲、南美洲的60多名嘉宾参会,包括外交机构代表、世界遗产地管理者、国内外公益组织管理者、知名专家学者,彰显了故宫在带动世界遗产地与博物馆共同参与可持续发展事业的决心。

《世界遗产地绿色可持续发展倡议》在第七届太和论坛“世界遗产地绿色可持续发展”国际分论坛上发布。 图/太和论坛

故宫的这一抹绿色不断延展,成为国内乃至国际的零废弃博物馆的样本,而想象力和创意不断给它添砖加瓦。接下来,故宫博物院与万科公益基金会还计划拍摄一部纪录片,用至少二到三年的时间,来记录下故宫院墙内的小生灵们。细数起来,在故宫的屋檐下,光是逗留着的野生鸟类就有许多种:乌鸫,戴胜,啄木鸟,雨燕,鸳鸯……

大家想为这部片子起名为“我的家在故宫”。“毕竟,那些‘小朋友’们是真的住在这里,而我们只是观众而已。”谢晓慧说。

作者:龚怡洁

图片来源:万科公益基金会(除署名外)、IC

图片编辑:张旭

值班编辑:张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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