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摄影师杨抒怀将镜头对焦于一辆辆网约车的车窗内外，他发现由 “路上”和“家里”两重视角记录下来的司机形象，足以建构出一组耐人寻味的艺术作品。而快车司机杨勇在机缘巧合中遇上艺术家马海伦，本想带摄影专业的儿子跟对方学习拍摄技巧，不想自己却意外成为《我和我的车》专题系列作品的主角之一。

一改往年的表达形式，今年，“滴滴行者公益影像”项目邀请了6位摄影师和艺术家，以“小题大作”为主题，赋予摄影师和艺术家更大的创作自由度，通过《正面的师傅》《车窗内外》《师傅，您去哪儿》《我和我的车》《生活无小事》《20、30、40、50》六个篇章延展公益视角，策划创作了一组组动人心弦的影像作品，并组织推出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滴滴行者公益影像展。

为什么小题值得大作？通过为司机拍摄肖像，“定格师傅们的高光时刻，给予普通人以力量感。”马海伦这样解释。

 

温柔且有韧性

2023年2月18日下午四点钟，北京的滴滴快车司机王素雅提前收了车，因为她要把老公丁建国送往到京华饭店。

丁建国是一位盲人，失明已经整整四年了，早已接受了自己看不见也出不了门的现实。但这一天，妻子“强制”他出门，要带他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事情源于不久之前，王素雅接到一个订单，乘客是一位牵着导盲犬的视障人士。王素雅惊讶地发现，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这位乘客能轻而易举就找到车门位置，行动特别丝滑。于是，王素雅一路追问，想从中获得对自己老公有帮助的信息。

巧了，乘客王志华是滴滴公益无障碍项目负责人。当他得知丁建国因为失明而深居简出、与社会脱节的情况后，极力建议王素雅带他参加一期滴滴公益主办的“独立出行训练营”，并帮丁建国成功报了名。

自此，滴滴司机家属丁建国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为期两周的训练营结束后，来接他回家的王素雅惊奇地发现，那个消极、压抑、封闭、特怕人家笑话的老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练掌握手机读屏软件、乐意出门感受一切、不再害怕和别人交流的丁建国。

王素雅同样经过了一个打开心结的过程。十年前，潘家园的钧瓷销售生意还做得顺风顺水，当时老丁的两眼也尚未染疾，一家人生活无忧。只是因为看到身边有朋友跑滴滴赚到不错的外快，她也心动了。刚开始跑滴滴的时候，驾驶技术有限，对北京的路线路况又缺乏经验，加之偶有乘客不理解，她一度想要放弃。是老丁不断给她打气，“你呀，每天10点之后过了早高峰再出门；再坚持坚持，路是越跑越熟的。”

这一跑就是七年，这当中经历了老丁生病、失明，这份司机工作从刚开始的玩票性质，后来也成为家庭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北漂多年的王素雅庆幸转行做了滴滴司机，一家人才能在生意难做的转角处遇见柳暗花明。这样的转机得益于滴滴平台承担的作为社会就业“蓄水池”和“稳定器”的作用，它给王素雅这样的灵活就业人员提供了工作的机会，让他们重新发现自身的价值。

 

除了增加家庭收入，王素雅发现自己还可以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一路的跌宕起伏让她感受到爱与关怀之于人生的意义，这种关怀不囿于夫妻之间，也可辐射至更多的陌生人。

2023年，滴滴无障碍出行服务在全国上线，截至2024年底，超过300万滴滴司机师傅主动完成了无障碍服务认证。王素雅就是第一批主动请缨“无障碍服务”中的一员，平日里残障人士打到她的车，总会得到热情帮助。爱心没有空付，乘客的一致好评将她推到车队业绩前3名的位置，被领导屡次提名出任队长。虽然总以“老丁需要照顾，忙不过来”为由，婉拒了出任的机会，但王素雅的善行却持之以恒，业绩从未“掉线”。她不仅收到来自滴滴公司的正能量公益奖励，滴滴公益还根据老丁患病的情况，为素雅一家申请了平台公益救助的支持。

今年，滴滴行者公益影像项目特别关注了女性司机群体，策划《20、30、40、50》专题，邀请摄影师安澜聚焦不同年龄段的她们：28岁的张叶红，在照料年迈的养父母及一双儿女之余，还不忘记录下街边的风景，把美好分享给车友；同样照看两个女儿和生病老人的安明月，在38岁时计划“重出江湖”，做回一名能涨见识的专车司机；而不惑之年的豪华车司务员何芳芳，由于享受着服务他人的满足与感动，再不会在意外界的评判……

不同的人生阶段，她们需要平衡各不相同的家庭责任，往往比男性从业者还要承担得更多。在安澜的镜头里，这些女行者们温柔且有韧性，总是在平凡的生活考验中展现出不凡的气度。

 

善行源于生活

一次新生、一段护送、一份责任心……网约车司机的柔情和善意是偶然吗？危急时刻的善举是心血来潮吗？在《生活无小事》系列作品里，滴滴公益请摄影师追随师傅们的起居日常，去发现义行之下的脉络。

姜文龙是一位承德的代驾司机，也是一位新手爸爸，女儿尚在哺乳期。为了家人生活得更好，姜文龙在全职工作之余，又干起了代驾，每天还要尽量早点赶回家，替妻子分担带孩子的压力。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总是行色匆匆，但这不影响他对工作的一丝不苟。

有一天晚上，他眼见着一辆宝马以10公里左右时速溜车，路中央的3组矮护栏都没能阻止其往逆向车道继续滑行。太危险了！姜文龙无暇多想，赶紧撂下手中的折叠电动自行车，追上宝马车。车里竟然没人！姜文龙蹿进驾驶位、紧踩刹车、悬崖勒马。

“代驾开车，把车撞了！”路旁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有不了解内情的人这样议论道。姜文龙却只是默默等待，直到车主归来——他刚才把车撂在那里买药去了。

这件好人好事，他甚至都没跟人提起过。直到交警出面说明此事，且有当时后车的行车记录为证，姜文龙见义勇为的行为才为大家所知。

时常遇见醉到叫也叫不醒的车主，身型瘦弱的姜文龙总会将他们背到家门口。“这不是代驾的义务，不过能帮就帮一把吧。”

“承德的代驾服务平台，滴滴是最大的。我选择这个平台，主要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姜文龙说，头盔、马甲、防滑手套、座套、后备箱垫等等，不管是为车主体验还是司机个人防护，标准要求都是最高的，“不像那些小公司，有的就配个滑板车，我们的折叠车轮毂必须是14寸以上的。”

摄影主创苏里认为，艺术不能总是进行宏大叙事，日常化的内容呈现更能同人产生共鸣。挺身救急是姜文龙的高光时刻，而其行动的源头恰恰来自私人生活这个“小题”：“好事一定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偶然寓于必然

来自成都的艺术家哈霾受邀成为滴滴公益特派员，参与策划并执行《师傅，您去哪儿》专题创作。哈霾随机下订单，上车后除了支付相应车费外，额外将公益红包给司机，让随缘相逢的师傅自行决定目的地：去一个他想去的地方，见一位想见的人，做一件想做的事——自由做主，完成一次私人心愿。

一次次偶遇，足以让师傅们从紧张的行车途中抽离片刻，回归生活。哈霾形容，这是帮网约车司机临时丢掉“班味儿”。遇到的司机里，不少司机的愿望显得平凡而可爱：

司机张洪伟，在冬至节这天，用公益金请自己吃了一碗羊肉汤；杨胜利师傅的愿望很简单，他开车到乡里一处水塘边，静静地看夕阳，“难得放空一下”；党兵远师傅的一位老友，意外受伤后在家康复，他开车去老友家中，把公益红包直接转赠给了这位朋友。

而有的选择很特别，比如快车司机柳少雄。他买完东西驱车直奔自己熟悉的公园，把东西送给那边的环卫工人。看似突然的决定，实际来自于他的初心和过往。退伍后，柳少雄曾经在空调安装行当里工作多年，他总是共情着普通劳动者的不易。以往喊环卫工人来拉走包装纸壳，从来不会收取分文，还会给他们买水喝。这次的举动一如既往，他将滴滴平台对自己的关怀传递给更多人，让爱心传导之旅形成了一个闭环。

师傅们的公益之心，经由《师傅，您去哪儿》的策划形式被表达出来。快车司机王建洪拿公益金买了件交通反光背心，特地开车回到曾被剐蹭的事发地点，请哈霾拍照。为了提醒人们“安全第一”，他用一次突发奇想的行为艺术实践，借此机会传播着平安出行的理念。

陪伴司机去一个地方，做一件小事，公益红包的钱也不多，但就像“小题大作”的主题一样，组织者希望通过一种贴心的方式，关照到司机群体感情的细微之处；也通过独具创意的关爱形式，引起更多人的共鸣、撬动更多的爱心，令涓滴汇流，成河成海。

 

小题如何大作

今年的“行者”影像展，针对每一个设计制作环节，进一步激发出新的创意。不仅进行了关切视角及摄制风格的多元策划，充分发挥现代性与随机性兼具的艺术创作风格，还尤其注重展现艺术与出行背后烟火生活的多维链接，并将丰富的公益内涵和无障碍互动体验融入展览当中。

“这些照片能表达什么？”

在滴滴行者公益影像展现场，凝望自己和其他艺术家的一组组摄影成品，哈霾重复着这个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不像司机师傅的行为本身是大众的、鲜活的、即时影响社会运转的，艺术并不能直接解决问题、推动社会进程，而是对社会生活的反映，它需要挖掘和提炼，乃至形式上的创新。

“当听到一段音乐，或观看一部影视作品，突然在某个瞬间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就是艺术发生强烈作用的节点。”哈霾说。

李英武想要通过《正面的师傅》创作捕捉的，也是师傅们利他行为后面的微观肌理。在平安夜劝回轻生女孩的专车司机管玮，给李英武最深的印象是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进入到管玮的日常，摄影师才直观地感受到管玮的温情：每次去澡堂放松，不管喝不喝都会点上一杯茶，因为那里的员工赚钱不易；再忙都没忘给孙子买彩笔，“明天我要教他画彩虹”。李英武恍然，“他一贯的温柔自然也会带给乘客了！”

平凡生活中饱含深情的一举一动，承载着司机师傅对生活的热爱。他们中有些还独具艺术鉴赏力，影响并丰富着平台用户的乘车体验。

上海快车司机杨勇的社交账号署名“摇滚前锋”，对文艺和体育的爱好让他显得比同龄人年轻许多，更拉近了他和年轻乘客的距离。“摇滚是超出男情女爱的，它有关注公益和弱势群体的更高境界。摇滚可以给人力量，开车也是。”行车间一曲《男孩别哭》感染了一对情侣乘客，他们和杨勇相约，共同观看或者互相推荐好的音乐演出。

受妻子影响，听障司机洪兴龙喜欢上收藏公仔，并将它们“请”进车里，用一个个艺术玩偶把车子装点成了一件大号艺术品。他发现，满眼的活泼、可爱、俏皮，总能给那些疲惫的匆匆乘客，带来几许松弛的微笑。这些都被艺术家马海伦记录在了《我和我的车》系列作品中。

一辆接一辆网约车，承载着为生活奔波的行者。这些平民英雄的平凡小事，汇集成册，成为他们生命的一份馈赠，同时也是献给我们这个社会的一份礼物。

在展览现场，率先进入观众视野的是《我和我的车》系列中的五位师傅肖像。司机们不再仅以背影示人，照片有姓名、有感言、有对生活的体悟；他们也不再是一串串“车牌号码”，而是一个个富有个性与生命力的人。

为了照顾到不同观展群体的特殊需求，滴滴公益在本次展览期间还增设无障碍导览功能，用盲文对每一幅作品进行注释，并专门请视障实习生邬逸帆进行详尽解读。主办方希望有缘看见、聆听或触摸到司机故事的人，都能因他们平凡而闪光的人生有所感怀，继而传续生活的勇气与美好。

作者：王琦

图片来源：滴滴公益

图片编辑：张旭

值班编辑：张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