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女性如何改变藤校规则,进入实行“全男性”教育的耶鲁

中国慈善家 · 2024-02-18

  ​成立于1791年的耶鲁大学,在1969年才开始允许女生入读

  1977年,当安妮·加德纳·珀金斯(Anne Gardiner Perkins)为了完成她的一门必修课打算写一篇关于第一批到达耶鲁的女性的文章的时候,她本人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一项漫长和艰巨的工作,因为她发现“那个时期的耶鲁史里面没有女人的身影”。

  这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因为接下来,她需要一点一滴地去搜寻线索,在众多口述、采访与影像资料当中去复原那一历史时刻,并且去勾勒在那个时间点(1969年)前后所发生的所有故事。她一个一个地去拜访、结识那些当事人——那些率先踏足耶鲁的女人们。经过漫长的采访,她联系到了她们,“她们邀请我进入她们的厨房、客厅和工作地点……”她们毫无保留地向珀金斯讲述了那个时代的故事,书写了一段美国大历史之下的耶鲁女性简史。

  《耶鲁需要女性》一书由此诞生。纵观全书,我们会发现这段耶鲁的女性历史并不是孤立的,它是一个美国民权历史和女性历史的缩影。

  女性的历史其实并不遥远……当1895年英格兰首位获得全职大学教职的女性职业学者、古典学里程碑式人物简·艾伦·哈里森向英国剑桥大学请求允许女学生以正式身份进入大学开始,女性才第一次获得了与男性同等的读书权利。

  然而,那一时期的很多女性观念,如今看起来简直荒诞之极:譬如,有人认为女性的智力天然弱于男性,不应该去接受教育,她们应该遵循社会规则在家相夫教子;而对于女性在中学教育之后是否有资格继续接受教育方面,有人认为女性的月经会因此紊乱,而雇佣女性员工会引起性别对立,最终会导致种族灭亡;甚至,有人怀疑女性的智力不能承受学习所需要的大量脑力劳动!

  其实,女性能够平等接受教育的历史不过才短短一百多年!而这百年历史当中,耶鲁作为一所全球知名的学校,在1969年才开始允许女生入读。这简直不可思议。

  在一系列震惊的同时,我们平静下来思考会发现一个巨大的事实,即性别平权的历史上,甚至没有一样进步不是靠着巨大的努力和争取而得来的。我们现在所享受到的自由空气和社会条件并不是“造物主”弹指一挥,而是诸多女性(当然也包括同情女性主义的男性)一点一滴抗争的结果。

  作为一所有着268年的男校历史的著名高等学府,耶鲁一直实行的是“全男性”教育。实际上,这其中并不单单是性别的因素,正如安妮·加德纳·珀金斯在本书中所尖锐指出的,“美国大多数精英大学长期维持声誉,靠的不仅是它们接收的学生类型,还靠它们拒之门外的那些犹太人、黑人、工人阶级的孩子——以及女人。”这一句话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当时的耶鲁所实行的精英教育的本质——那就是严格“净化”劣等等级的精英思维。

  然而,社会思潮的汹涌澎湃却在耶鲁精心营造的象牙塔之外激烈地展开着:一方面女性主义思潮与觉醒呼吁男女平等,另一方面,许多常青藤学校诸如哈佛等都已经率先于耶鲁,实现男女共读,这让一直坚持拒绝女性入校的耶鲁很被动。然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是耶鲁男性对于“性资源”的渴求,即他们也想要在校园内享受恋爱和性爱。拒绝男女同校,让许多好的男性生源流失到了其他的学校,这让耶鲁领导层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而此时,女性主义运动、黑人运动在美国社会已经甚嚣尘上。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中(第一波指的是西蒙娜·波伏娃《第二性》为代表的阶段),贝蒂·弗里丹已经写出巨作《女性的奥秘》,觉醒团体和妇女组织同时兴起,女孩们正在完成着自我启蒙和对不公平社会规则的僭越……一系列的行动试图告诉人们,“美国社会对于女性的歧视有多严重”。

  与此同时,耶鲁所面临的“男女同校”的压力也逐渐加大。因此,各种因素的催逼下,耶鲁才同意打开接收女性的大门。

  一张照片显示了第一批耶鲁女孩的面貌:一位右手拎着漂亮时尚手袋,左手拿着白色T恤衫,穿着齐膝短裙,梳着利索短发的美丽女孩正自信地走在耶鲁风景如画的校园里……那是耶鲁实现男女同校的第一年。

  然而,这些女孩却在短暂地兴奋之后,不同程度地陷入到身份焦虑:学校里的某些区域不允许女性进入;女孩们不能加入运动队、不能进入合唱团……当时耶鲁的男女比例为7:1 ,女孩在校园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异类”。女人成了真正的“次要角色”,耶鲁的校医院没有妇科,学校的体育馆也不允许女性进入,当爱好曲棍球的劳丽·米夫林想要打曲棍球时,周围的男生表现出惊诧……

  诚然,随着女性入校历史的改变,一系列随之而来的问题接踵而至:“性解放下怀孕的风险”“反对堕胎的禁令”“校园骚扰和性侵”等等。女孩们来到的绝不仅仅是绿草如茵的爱丽丝仙境,而是一个充满危险和问题的“战后城镇”,对于年轻女孩们来说,诸多考验仿佛刚刚开始。

  因为数量少,很多女生被成为了完全客体化的欲望对象,一方面承受着完全不为女性着想的校园规则,另一方面还要承受那些“男性凝视”的打量。“来到耶鲁的不仅是女人,到来的是性。”当一名女学生独自走在耶鲁校园时,她可能会被指责裙子太短,因而招来性骚扰……随之而来的是恋爱威胁、侵犯,甚至强奸……

  让女人进门,却把她们当作次等公民,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平等吗?很显然这是一种巨大的不公正,但是这些不公并不能通过救世主的一个响指就改变,一切的变化只能是依靠女孩儿们自己动手来解决。

  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在意识到问题之后,耶鲁女孩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决心“扳回一局”。

  她们在纽黑文地区建立各种形式的妇女会,主张女性权利;设立女性工作坊,请女性主义者来发表演说。当莉迪娅被性骚扰并受到生命威胁之后,她没有选择沉默而是选择公之于众,要求学校“保护女性安全”。她们成立姐妹会、组建全女子摇滚乐队、增设女性研究课程、推进性学教育、引领街头抗议人潮……以身躯、智慧和勇气对抗庞大父权体制!改变,正是从这一代人开始。

  耶鲁小小的校园境况,折射的却是美国社会庞大的不平等问题。彼时,美国国会当中只有2%的女性,同时在美国担任主要社会角色的人当中女性也是凤毛麟角:3%的女律师,7%的女医生,女性的薪金报酬只是男性的一半。所有这些都指向着《美国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中对于女性权利的漠视:“不保护职业女性”。很显然,此时的美国,从宪法层面就没有将女性权利纳入进来。

  然而,在这里,在耶鲁,第一批进入校园的女孩们正在改写历史,她们逐个击破式地开展着各个方面的斗争和努力,成为了各个领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些优秀而闪光的女性后来成为了美国历史上的重要角色,她们成为了政治家、大法官、医生、艺术家……正是她们的努力,让耶鲁的女性历史和整个美国女性历史被改写——本书讲述的正是这样一群勇敢而无畏的年轻女性。

  正如《让火箭起飞的女孩》的作者娜塔莉亚·霍尔特所言:“(那些)充当先锋并且大胆发声的女性帮我们所有人塑造了一个更好的世界,然而她们的故事往往会遗失。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这个故事上。”相信正是这样的信心支撑了珀金斯的写作,书中生动的个体叙事,无不勾连着变革的社会全景,为我们展示了女性历史中那丰碑的一页。

  本书的作者安妮·加德纳·珀金斯以非凡的努力和翔实的叙述提醒我们:性别平等来之不易,而我们需要的是继续奋斗。正如耶鲁毕业生、美国首位女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所说:“战斗还没有结束。”

  关于女性历史的奋斗不会停止,而无数的先驱女性给我们以勇气和典范。现在我们可以说,正是她们让身处这条河流中的我们汲取悲壮、智慧和勇气,以赢得自己人生的挑战。

  (作者系诗人、书评人)

 

  作者:袁永苹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张旭

  值班编辑:杨永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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