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2023年,芭比脱下了她的高跟鞋
芭比无所不能。

中国慈善家 · 2023-07-27

  

《芭比》剧照
《芭比》剧照

  由女导演格蕾塔·葛伟格执导的《芭比》于7月21日在全国上映。《芭比》讲述了芭比产生存在主义危机、前往现实世界找寻自我的故事。穿行于芭比乐园与现实世界,错位的性别笑话层出不穷,粉红故事背后的黑色幽默激发了女性群体的共鸣。

  这是一部设置简单、观点鲜明但又争议连连的电影。乍一看,它通过芭比乐园与现实世界的设定,将世界割裂为性别对立的两面,从而造成了一部分未曾观影人员对此的偏见。但真正观影后,会发现它所想表达的主题远超“性别”二字。

女孩的启蒙,

还是消费主义人工糖精

  “芭比”这个耳熟能详的IP,最初是由美泰公司的创始人露丝·汉德勒带领打造,专为小女孩儿们设计的金发碧眼仿真人玩具。美泰公司将芭比设计成成年女性的模样,同时打出了“芭比——少女的榜样”的口号。在当时市面上针对女孩的玩具多数是婴儿外貌、潜移默化为女孩们输出家庭主妇的观念时,“芭比”给女孩们带来了颠覆性的变革。电影《芭比》的开头便基于此历史背景,致敬电影《2001太空漫游》的镜头,用从天而降的巨型芭比,让沉溺于扮演母亲角色的小女孩们砸碎眼前的婴儿玩具,从此觉醒。

  “芭比”向女孩们展示另一种可能性,她可以是摇滚歌手、女明星、女总统、医生、护士、作家、工人……身份多重多样。自1959年3月9日举办的美国国际玩具展览会上首次曝光后,“芭比”畅销世界经久不衰,成为了全球女孩艳羡的对象。

  启蒙,这是“芭比”给自己的定位。事实果真如此吗?

《芭比》剧照
《芭比》剧照

  超额的期望最终变成了反向禁锢女性的枷锁,它隐含的规训是,真正成功的女性要像芭比一样拥有跑车豪宅、永远妆容精致、皮肤完美无瑕。美国经济学家迈尔·麦科姆比在《芭比:我们是玩具?》一文中指出:“芭比的身体就是消费对象本身,是展示少年丰富的梦幻生活中的盛装和壮观场景的载体。她的完美身材不仅是其给男人注视和迷恋的那种典型女性体形,而且是一种以其形式吸引顾客并卖出附属品的商品载体,是公司利润的真正来源,芭比是晚期资本主义时代的女孩的化身。”在表面主义,背后生意的资本主义市场中,芭比只是打着“独立女性”旗号来收割女性消费者的工具。实际上,现实社会中依旧贯彻着父权制,只不过是藏得更隐蔽了。

  在现实与幻想高度割裂的情况下,“芭比”的存在更像是面对现实的一剂粉红镇痛剂,安抚女孩们的苦痛;是消费主义下的人工糖精,满足父权制下的女性独立自强的幻梦。于是对应的芭比世界里面,洗澡没有液体只有音效、牛奶盒里什么都倒不出来、芭比每天需要将烤制好的吐司放到嘴旁但从不吃下、泳池和沙滩是塑料质感的布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虚假的乌托邦。正如同影片中的小女孩向着芭比喊出:“你让女性运动倒退了50年。”

女性是一种处境

  影片中,直到来到了现实世界,芭比才意识到问题所在。现实社会里身材火辣的芭比在遭受到陌生男性的性别凝视、动手调戏以及警察毫不遮掩的歧视后,终于说出“我感受到非常强烈的潜在的暴力”。诡异的事情层出不穷,这里与芭比乐园截然相反,女性被挤压在社会各个职业之外,为芭比背书的美泰高管居然也全部由男性组成。芭比决定带领人类母女重返女性主导的芭比乐园。

  而在芭比乐园里无人在意的肯,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意识到现实世界是由男性掌权。他带着父权制的重大发现,先于芭比一步返回芭比乐园,将芭比乐园打造成“肯有、肯治、肯享”的男性“kendom”。

  影片在这场争权游戏中迎来了高潮。无论是人类母亲那一长串直指女性困境的台词,还是对现实生活中好为人师的男子气概的辛辣讽刺,都成为《芭比》在互联网上出圈爆火的热梗,并让网友们纷纷陷入性别争论。

  实际上,父权社会中的芭比和母系社会中的肯不过是不同世界下的一体两面和主客体的互相参照,他们共同被挤压在社会边缘。波伏娃曾在其著作《第二性》中写道:“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塑造而成的。”影片中,现实世界中的芭比和芭比乐园中的肯共同完成了对于“女人”的塑造:没有权力、依附他人、缺乏自我认同、会从斗争中觉醒但又迅速被虚假的权力让渡而招安。

《芭比》剧照
《芭比》剧照

  芭比乐园和现实世界同构了一种“处境”。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个世界都是极端“父权制”的代名词。“父权制”有严丝合缝的运作体系,这个金字塔形状的权力结构只崇拜少数精英主导者的力量,而压抑其余人群的自我意志,造成主体意识丧失。在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米德的“自我理论”中,他认为“自我”是“主我”和“客我”的统一,前者是个人的主体意识,后者是从周围观察到的他人对自己的态度、评价和角色期待。

  父权制社会下,对于排除在精英之外的群体而言,“客我”绝对性地压制了“主我”。于是现实世界的芭比是“女人”,芭比乐园的肯是“女人”, 美泰公司里面无权无势的男性职员在面对男性领导时也是“女人”,这印证了日本著名女性主义学者上野千鹤子所说的——“女性是一种处境”。

  昔日芭比乐园中的女总统、女作家、女律师、女医生变成男性身旁的装饰品,女性在父权制的洗脑下宁愿做“临时的,可替换的女朋友”也不再为自己的职业奋斗,正如波伏娃所说,“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达到极乐。当她发觉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做自己

  是的,在失衡的权力结构下,与捍卫自我主体性相比,滑落总是轻松的,无论对女性还是男性都是如此。权力斗争中落败的肯想要重新做回“芭比的肯”,只存在于芭比温柔的目光中。芭比却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她问肯:“肯,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你是谁?你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不是你的房子,你不是你的貂皮外套,你甚至也不是海滩。也许所有你认为的事情,让你变成了现在的你,真实的你,不再是芭比和肯,而只是肯。”

  道理很简单——“做自己”。无论是芭比乐园还是现实世界,都是压抑自我主体的非理性存在,影片最后从男女平权走向了对自我主体性的追寻。人类母亲想要设计一款普通人的芭比,它不再需要功成名就、无可挑剔,不再需要在处处是矛盾的规训中满足社会期待,它只需要做不完美的普通人。而芭比也发出哲学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芭比再次来到现实世界,把探寻自己的来源作为自我发现的第一步。至此,影片落幕。

  《芭比》直指女性的生存困境,但它终究是温和的,它回避了女性面对的肢体暴力、生存风险等尖锐问题,对更多底层女性所面临的社会不公、职业家庭困境的展现还处于口号化的阶段。但对于目前而言,拥有发声渠道的女导演能将此类专注于性别议题的作品搬上大荧幕,并借助商业资本宣传产生广泛的影响力,已经是难能可贵。

《芭比》剧照
《芭比》剧照

  当然,电影本身还存在很多其他争议:有人认为《芭比》有效普及了女性主义基础知识,有人认为《芭比》充斥着命题作文般的枯燥说教;有人认为《芭比》是一次女性主义的胜利,有人认为《芭比》不过是消费主义下资本为了收割票房所打造的时尚单品;有人觉得荒诞戏谑的拍摄手法增添了趣味,有人认为娱乐化夺权过程让女性斗争变成玩闹……赞同也好批评也罢,能被讨论便是有价值。无论如何,发声是必要的,就像那声:Hi,Barbie。这是自我主体的呐喊。

  历史本就是在众声喧哗的实践中螺旋向上发展的,这正是《芭比》的台词中所展示的进步史观——“妈妈总是站在原处,好让女儿回头时能够看到自己走了多远。”而《芭比》正像是一部“妈妈”一样的里程碑式的电影,它第一次在商业电影中以相当直白的方式揭露了女性的现实困境,站在后来者的目光看它可能并不完美,但值得被书写纪念。

  回到最后,“芭比无所不能”更像是朝着未来冲锋的号角,也代表着女性的群体力量。而落实到个体而言,它强调的是女性在做选择时的多样性和主体性——无论追求功成名就还是选择平凡普通,社会的每一个选项都对芭比开放——正如同女性能敞开自由的怀抱去拥抱世界一样。这是影片的期愿,也是我们未来的前进方向。

  作者:余梁映雪

  图片来源:华纳兄弟

  图片编辑:张旭

  值班编辑:邱宇

京ICP备2023001163号 京公网安备 11010202009386

COPYRIGHT ©1999-2023 ZGCSJ.COM. ALL RIGHTS RESERVED